不祝

假想·不虚度|金身

金身

清水无差,略微奇幻向

逻辑漏洞多,请见谅

灵感来源:唐 司空曙《题凌云寺》诗:“百丈金身开翠壁,万龕灯焰隔烟萝。”

  “迦,我们一起走吧。”说完这句,他冲刘迦笑了一下,咧开的嘴露出两排细细的白牙,两颊鼓鼓的好像一只活泼的仓鼠。翻过一座山,前方依然是茫茫的雪山,向导的红色帽子在一片惨白之中随着步伐跳跃着。

  刘迦踏上旅程的原因很简单,师父说十丈金身自幼修持,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,历时十二万九千六百年。找到了金身,踏入千百人苦苦寻觅多年的神秘殿堂,就可以到达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境界。“你也是来找金身的?”他问身边活泼的陌生人,陌生人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,说:“对啊,不然哪?我叫李响,响亮的响。”

  也是,这一行数十人大概都是抱着同样的目的吧,不然也不会踏上这寒冷冰冻之地。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嘹亮的鹰唳,还有隐隐约约的另一个山头传来的祝酒歌。他原本有些疲惫了,很想停下来歇一歇,突然觉得身旁这人水亮亮的眼睛让他有了继续走的念头。“我叫刘迦,迦维罗卫的迦。”他介绍自己,突然想到对方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名字,大概是因为自己不是第一次来,向导认识自己所以常常直呼名字。迦维罗卫正是他们这一行的目的地,也是传说中金身的所在地。

  这个李响的心情很是愉悦,似乎在他看来,两个人互相通报了姓名就是熟人了,开始对着刘迦絮絮叨叨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。他说他自己也修行了很长时间,立志做一个能找到金身的真正的“行者”。他虽然笑起来哈哈哈哈的,笑肌抬得活脱脱一只大仓鼠,但讲起自己的理想来却目光坚定,郑重其事。

  前面是一条长长的隧道,过了隧道就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、长期无人踏足的土地。向导只负责把人带到这里,谁也不知道金身究竟在何处,剩下的就靠人们自己了。向导站在隧道里向刘迦喊:“你要照顾好你的朋友——”末尾两个字在隧道里回荡。

  出了隧道,前面的道路很艰辛,山势越来越陡峭,很多人起了高原反应。好在刘迦的身体一直不错,他看看一直和自己一起走的新朋友,发现李响虽然极瘦,但看上去精神倒是很好,没有一点点气喘吁吁的征兆。五月的阳光照在冰雪上,化作了一条条细细的闪着金光的小溪流,李响蹦蹦跳跳地越过了它们,隔着几道小水流朝刘迦伸出来手。刘迦心说我岂是需要有人扶的,但还是不自觉地把手递了上去。李响很随意地扯住他的手掌,用自己的手指找到了他的指缝。刘迦有些不自在,悄悄往回缩了缩手,却被回握的力量牵扯住了。

  五月的太阳并不暖,雪山上的人们都穿着厚厚的衣服,刘迦却感觉自己的血液热起来了。他看了看李响,对方手上暗戳戳地较着劲儿,头却扭向了另一边,但刘迦还是看到了他嘴角露出狡黠的弧度。

  这么狡猾。刘迦在心里想着,他没有再用力摆脱,任凭李响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着。刘迦的眼睛盯着李响,想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,他倒好,远远地看着前方,一副圣洁无辜的模样,装得什么事也没有,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唱着不知道什么歌儿。

  “今晚在哪搭帐篷呀?我们一块儿休息吧,还能暖和些。”李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。刘迦又好气又好笑,想去挣那只和他握在一起好久的手,没挣开。他嘴里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:“好不好呀好不好呀?你看向导都说了你要照顾好……”他的话戛然而止,后面没说完的几个字被高山的风叼走了——刘迦刚刚低头轻吻了他的指尖。

  “好。”刘迦轻声地说。

  “想采束花给你,可高山上的雪莲没开,我又实在想念。”

  长途跋涉实在艰难,谅是平日里总是充满活力的李响在几周过后也疲惫不堪,他用一种软软糯糯的语气对刘迦说了这句话。

  刘迦实在觉得李响很可爱,他就像一头小鹿一样,睁着大眼睛露出无辜的眼神,尽管风尘仆仆但他还是很清澈,五月底的阳光反射在他眼底,像火光扑在人心里。他总是略带自私地想:如果这样无辜的眼神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就好了。在刚开始,沉默的刘迦总是看着李响和其他旅伴嬉笑打闹,讲述过去经历的种种有趣的事情,譬如某本有趣的书,某个遥远又美丽的地方,某个女孩青涩又短暂的爱恋,然后看着他带着些许得意的笑容走到自己身边哼着歌儿,这得意的歌儿成了刘迦又一个夜晚的痛苦根源。

    不过渐渐地他也不必再担心这个问题——由于旅途的艰险,缺水、缺氧、岩石陡峭,都成了劝退远方来客的理由,更重要的是,渐渐地有传言在他们之中兴起,说根本没有所谓的殿堂,金身不过是个诱人受骗的幻影。很多人选择了折返,如今只有他们二人抵抗了所有压力,去追寻金身的所在。

  他们的第一个真正的吻来自于一个夜晚。那天很冷,高山上的风呼呼地吹,裹挟着凌厉的鹰鸣。李响说,我来给你跳支舞吧。舞蹈时的他表情很肃穆,一袭白衣在风中沙沙作响,好像冰川和草地之间的精灵,让刘迦想起了辞藻华美的诗篇。舞罢李响轻巧地坐到刘迦身边,笑着眨了眨眼:“你觉得这支舞该叫什么名字?”刘迦将它取名为《归》,他从内心觉得,精灵总该归去他愿意归去的地方,留在红尘人世未免太过亵渎。刚跳完舞的李响身上冒着一点儿汗,在寒凉的夜里那是刘迦身边唯一的热源。他便情不自禁地靠近,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伸出双手。眼前的白衣精灵张口叫了刘迦的名字,还在前头加了笨蛋一词。他把小小的脑袋凑过来,把柔软的嘴唇凑过来,掐断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。

   ——我不要盛放的花儿呀,我只要身边的你,你是那袅娜山川,是那旖旎星河,是那高山雪莲。

 

  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,他们抵达迦维罗卫,终于见到了那座梦寐以求的殿堂。

  门口的守卫不像一般的守卫者那样直直地站立着,他们很悠然地拉着小提琴,缓缓的琴声从弓弦交错的地方流泻出来,成了波光粼粼的海面,如水的月光。看到两个远道而来的朝圣者,他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,似乎毫不意外地问道:“你们是谁?”

  刘迦很庄重地说:“我们是舞者,来此地寻找金身,请允准我们进去。”

  进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。守卫给了他们一把款式古老、分量也不轻的钥匙,他们两个人双手交叠,颤抖地握着可以打开那扇紧闭多年的大门的钥匙,他们将共同揭开大门背后数年来无数人所探求的秘密。

 “刘迦。”李响轻轻地唤了一声。

 “嗯?”

 “如果打开这扇门,里面什么都没有,你想怎么办?”

  刘迦早就想过这个问题,他原本觉得自己可能会很绝望,一路的风尘仆仆换来两手空空;但现在他完全不这样觉得。他说:“我想带你回我家。”

  “你知道吗,我家住的那个小镇,周围的人们都很友好,夏天总是有老人扇着扇子在路边闲聊,冬天有香喷喷的烤红薯,镇子里有我读过的小学,小时候翘课去买冰棍的小摊——这些地方,我都想和你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 李响用那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,刘迦从他的眼里读到了快乐与紧张——他想自己大概也是这样的。一、二、三,他们一同转动手中的钥匙,无声无息地,门开了。

  门内是一座巨大的佛像,庄严肃穆,却是用最平凡的泥土铸造的。刘迦不由得苦笑:何来金身?不过是人们的美好想象罢了。李响反倒是昂头看着庞大的塑像,看得相当认真,好像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。他转过头来轻轻地对刘迦说:“你愿意和我共同跳一支舞吗?”

  刘迦当然没有办法拒绝他。

  好的舞者都需要跟自己的身体相处。李响就是这样一个好舞者,他很会运用自己的身体,大概是因为行路很疲倦了,他在控腿的时候把身体很大一部分的重量托付在刘迦身上。这支舞是两人即兴跳的,但是却那么和谐融洽,旁人决计看不出舞蹈前并无交流和彩排。刘迦用他绝妙的控制力托扶着李响,两个舞者以依偎的姿态作出变幻的造型——刘迦是一名舞蹈教师,他这半生已经跳过很多很多支舞蹈,却没有一支舞能像今天这样,在他支配身体的各个部分时,仿佛也调动了他和李响朝夕相处的这些天中的无数画面,他张开双臂怀抱着自己的爱人,他用尽所有力气也要抱住他。

  他们的舞姿定格在一个相互交缠的动作,他们都忍不住落泪了。迦维罗卫的风从大开的殿堂门外吹来,扫空了这些天的疲惫和困惑。他们惊奇地发现,奇迹般地,塑像金光闪烁,那是无与伦比的、用爱塑成的金身。

 

  后来,李响来到了刘迦的城市,在又一个阳光明媚的五月,他一边舔着手中的冰激凌一边坐在刘迦的摇摇椅上晃着腿。

  刘迦看向他眼底:“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——”

  李响明白他想问什么:“金身便是佛,佛便是信仰,我们不过要为佛塑金身。”

  “那你是怎么想到跳名为《塑》的舞蹈呢?”

  “那是因为我知道怎么找到我的佛。”

  刘迦定定地注视着他,无声地问道:你的佛是?

  “一是舞蹈,一是你呀!”李响笑嘻嘻地吃着冰激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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